偷書賊

坦白說，我對這種外國小說在閱讀上有一些困難，比較大的問題是『人名』。我總是容易忘記外國小說裡人物的名字，但對金庸小說裡的人物卻如數家珍。簡單的說，我覺得令狐沖、胡斐、陳家洛這些人的名字會比瓦登罕、雷蒙、史坦納還來的好記。或許這就是為何我比較少閱讀這類的外國翻譯小說的原因。畢竟，當你讀完小說後卻發現連主角的名字都記不起來，趣味就大打折扣了。但，這並不代表小說本身不好。《偷書賊 - The Book Thief》對我而言也存在著一樣的困擾，但它卻是一本能慢慢的將你帶進真實的小說。

 

最近看的兩本外文小說《我在雨中等你》及《偷書賊》，前者由狗的世界為角度，後者，則是死神，溫柔的死神。

 

這本書我買了好一陣子了，幾乎有三、四個月了，每天讀個一小段或幾頁，期間還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沒去看它，直到這幾天才越讀越有感覺，有時候甚至晚上加班趕進度。雖然對這本小說的記憶是片段的，但在讀完後感受卻是完整的。那是一段在大時代的悲劇下所發生的一段小故事，在那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納粹主義下的故事。如果你跟我一樣喜歡看《諾曼第大空降 - Band of Brothers》或《搶救雷恩大兵 - Saving Private Ryan》那麼應該就可以大概了解那個時代都在幹嘛了。那個時代，死神說，他是非常忙碌的。

 

作者在書的最前頭就提到，這本書的靈感來自於他小時候聽他母親所說的一段真實故事。他母親在她六歲時，看見有一群猶太人正被押解到附近的達考集中營，隊伍的最後是一位筋疲力竭的老人，快跟不上隊伍了，有個男孩看見老人的慘狀，跑回家拿了一片麵包給這位老人，結果這種情況被一位士兵發現了，這士兵不但搶走老人手上的麵包，還鞭打了老人與小孩。

 

作者說：

在同樣的一個時刻裡，同時出現了偉大的人性尊貴與殘酷的人類暴力。我認為，這個事件恰好可以說明人性的本質。

 

 

而在整本書的最後面，作者化身為筆下的死神，用他的語氣說出了這一段話：

......我不斷地高估人類，也不停地低估他們，我想說的是，我很難給人類做出一個正確的評價。我想要問她，同樣是人，怎麼有人如此邪惡，又有人如此光明燦爛呢？人類的文字與故事怎麼可以這麼具有毀滅性，又同時這麼光輝呢？

 

作者對這本書的靈感起源，讓我想起了金庸在《連城訣》的後記中，也寫下了金庸對《連城訣》的靈感起源。我概述如下：

金庸小時候家裡有個長工，是個駝子，而且只駝了右半邊，顯的相當的奇怪。有一次這位長工病的很厲害時，他對金庸說出了他的身世。這位長工年輕時，父母幫他跟鄰居一個美貌的姑娘對了親，就在快要成親不久前，有一位財主叫他去磨做年糕的米粉。有一天很晚的時候他才收了工，正要回家，突然財主家裡有人大喊『有賊』，有人叫他去幫忙一同抓賊。他一奔進花園裡，就給人用棍子打的遍體鱗傷，還打斷了幾根肋骨，他的半邊駝就是這樣造成的。醒來的時候，身邊有許多金銀首飾，說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賊贓俱在，他也百口莫辯，被送進了官府。後來，他的未婚妻就給財主少爺娶去當繼室。他出獄後，才明白是那位財主少爺陷害他，有一天在街上遇到了這位財主少爺，他拿出了預藏的刀子，在那財主少爺的身上刺了幾刀，他也不逃走，就任由官差把他抓走。結果那財主少爺沒死，只是重傷。但財主家不斷賄賂縣官、師爺和獄卒，要把他在獄中害死，免的他出來尋仇。

當時，恰逢金庸的祖父到當地做了知縣，金庸的祖父接任知縣後，就重審獄中的每一個囚犯，得知了這位長工的冤屈。可是他刺人行兇，確是事實，也不便擅放。直到金庸的祖父辭官時，索性就將這名長工一起帶了出來，就養在金庸家裡。

 

或許《偷書賊》與《連城訣》扯不上關係，但，我們不難發現，不管是在什麼樣的時空背景裡， 人類的光輝與醜惡總是不斷的被發揮的淋漓盡致，無怪乎，《偷書賊》中最後的注釋為：

人類，在我的心頭縈繞不去。

 

書中有一位名叫『麥克斯』的猶太人，為了要避開納粹黨的撲殺，而躲進了女主角家中的地下室時，因緣際會下，他開始創作。我很喜歡書中他所畫的作品，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一種深沉在內心的意涵，簡短的句子，生動了圖畫。或許很難理解，簡單的說呢，感覺很類似是『幾米』的作品。一幅畫，簡短的句子，往往令人駐足沉思其中的涵意。

When I was hiding, I dreamed of a certain man. The hardest was when I traveled to find him.
我逃命的時候，夢到一個人。而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尋找這個人的過程。

 

當女主角的養父，因為戰爭而被國家給徵召時，突然我想起了一首台語歌：『阿春仔伊阿嬤』。我知道，女兒對父親以及阿嬤對阿公是有點不太一樣，唯一相同的，是那種內心不安的掛念。小人物的悲傷當然比較不上大時代的悲劇，小人物只能默默無奈的承受這個他們不願意接受的時代所帶來的傷痛。這些傷，有些被遺忘，有些則被偷書賊給記下來了。

 

 

新寶島康樂隊 阿春仔伊阿嬤
詞/曲 陳昇
伊站在西邊日頭落去的海岸　半邊山攏蓋在濛霧內底
矸仔店的阿桑說　阿春仔　打算要落雨　您阿嬤趕緊甲叫進來躲雨

駛船的阿伯仔款款就走過來　伊說恁頭家打算是坐明天的船
港邊的人攏漸漸在散開　淒美燈塔黃昏的孤鳥在哪裡

啊咱搭官仔到底是為按怎　這啦累就連批攏不曾回
堤防頂的兵仔兄我來借問一下　那夜兵仔車欲給阮載去哪裡

喔~　阿春仔他阿嬤　喔~　日日夜夜對人來問起
阿春仔他阿嬤　喔~　那個遙遠的南島在哪裡

若不是那時大家攏真歹命　咱阿公也未出門去賺吃
現在阿春仔咱都已經就不用驚　黑暗了後出日頭就攏未寒

阿嬤說　阿春仔　阿嬤累了　你幫我走一趟去海邊仔看你阿公甘有返來
靈前下的那盞電火就不通關　你阿公若返來才未來找無路

阿咱搭官仔到底是為按怎　這啦累就連批攏不曾回
連包袱都不欲提　兵仔車欲給阮載去哪裡

喔~　阿春仔他阿嬤　喔~　日日夜夜對人來問起
阿春仔他阿嬤　那個遙遠的南島在哪裡

阿嬤你現在就不免驚　阮阿公有帶話說伊現在真快活
咱現在大家都不免驚　黑暗了後出日頭就攏未冷

 

並不是死神造成了這一切的滅亡，而是人類自己！

 




偷書賊 -- The Book Thief
作者: 馬格斯‧朱薩克 (Markus Zusa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