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今年元旦的時候，駕車前往台中，去參加一個不算同學會的同學會，

總之，成員很複雜。

 

本來很單純，但我去了之後，又變的更複雜了。因為我好像跟這群人沒有太多的交集阿，完全就是去裝熟並且騙吃騙喝的人。

 

台中嘛，一年中總會去個幾次，或者經過幾次，路途不算遠，但也不算近。

我每次總會不習慣廣播的聲音再經過了不同縣市後，

從流行歌曲變到了台語歌，從報路況變成賣藥廣告，到最後變成一堆雜音。

 

我總是在心裡默默的數著收費站，已經經過了一個、兩個…，還剩下四個、三個…。

 

在車內，幾乎是處於一種靜止的狀態，而車外，則是相對於車廂內的高速移動，

在車內，我渾然忘了時間流逝所帶來的恐慌，

而車外呼吼的風聲，正是我來不及抓住時間的怒吼。

 

自從研究所畢業後，每次有機會經過台中，

我總是會下霧峰，去看看曾經在這生活過的街道上，變了沒？

開了哪些新的店，哪些舊的店關了，

然後就會順著路，到了阿婆那。

 

這時的廣播，早已是一片沙沙聲中夾雜著一兩句台語的賣藥聲。

 

今年的阿婆有了個新髮型，頭髮染黑了，也電過了，變的年輕多了。

這天，我又踏入了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看見她正在進行年終大清倉，她把她門口的回收物品都載去賣了，

鐵柵門依舊不高，門內的一扇紗門內依舊傳來很大聲的電視聲，

然後，她發現了我。

 

我發現，很多老人家其實有些事都記得很清楚，

她也不例外，還記得以前我的同學們，還記得我們的長相、居住地…

是她太活在過去，還是我們給她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我發現，很多老人家講話很容易反覆的重複好幾次，

她也不例外，無限迴圈且隨機變量，就好像加強版的月光寶盒一樣。

 

我發現，很多老人家身體的病痛越來越多，

她也不例外。

 

聚餐後，匆匆的趕到高美溼地，只為了要補捉太陽下山那一刻。

那邊似乎有整修過的樣子，本來有一堆攤販的地方，

現在都鋪上了一些道路建設。

 

離開之後，我在車上聽到了一句：只要健康的活著，我們就有機會再見面！

 

然後我一直在想著這句話，

我想到了夕陽沉下去的最後一刻，

我想到了阿婆弓著身軀走山路撿回收的樣子，

最後…我想到了我。

 

盡量的別去想起到底畢業了幾年、退伍了幾年、工作了幾年，

每次回想就會覺得時間過的飛快，

同學們從以前的天天見面，漸漸的變成幾個月、或幾年才見面，

最痛苦的莫過於收到帖子參加婚宴才見面，

根本就是人財兩失嘛，叫人不多喝幾杯也難！

 

忙碌努力的在社會上求溫飽，

就好像是在車上靜止的時間一樣，

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當你停下腳步猛然回頭看，卻發現，

原來已經跨過了好長的一段時間，

那時，你甚至會覺得就連發呆也有罪惡感。

 

每年的同學會、聚餐、婚喪喜慶，不就正好一直在提醒我們回頭看嗎？

 

前方的大燈盡責的照亮前方的路，

車上的廣播從沙沙聲又漸漸的變回了流行歌曲，

我又開始默數著收費站，

看看時速表，看看後照鏡，看看前方，

在這漆黑的國道上，

我想到了我，

我想到了阿婆腳踏車上掛滿了好幾袋回收物資的樣子，

我想到了太陽昇起來的那一刻，

最後，我想到了：只要健康的活著，我們就有機會再見面！

 

我們在空間上，是分開的。但在某種意義裡，我們是處於相同的時間點上的。

真是三生有幸，此處當浮一大白也阿。